【星星的碎末】1

年轻的教授倚着黑板耐心详解各种基本粒子的弦表示法,讲台下唯一的学生思绪却早已飞出窗外,飞向雅雷史安一成不变蓝天白云下玫瑰花海的馥郁芬芳,飞向馥郁芬芳玫瑰花海中回眸一笑的倾国倾城——安迪米奥的心在初见那一刻就遗落在了那位名叫贝尔的小姐身上,只是不知现在是停留在她白皙透亮的皮肤上,还是黑曜石般清澈的双眸中,抑或是正被漾着乌木色波浪的绕指柔捆绑。
“安迪米奥!请复述一下我刚刚讲的一段话!”结束板书的年轻教授用力合上书本,抬手掷出一小节粉笔,在安迪米奥的鼻尖留下若有似无一线白灰后,嵌进紫檀木雕成的窗棂间。
“开弦的端点依照用动方程必须满足诺伊曼边界条件或者狄利克雷边界条件中的一种,一条弦的两个端点可以满足同一种边界条件,也可以满足不同的边界条件。”
“那么,何为诺伊曼边界条件?何为狄利克雷边界条件?”教授清秀的脸庞随着咄咄逼人的问题一起贴近安迪米奥,四目相对,他们从彼此眼中都看得到小小的自己。
“诺,诺伊曼边界条件是指端点可以在时间和空间中自由移动,狄利克雷边界条件则是端点被固定在时间空间之中。再往前费西达老师你还讲了D-膜的概念,所谓D-膜就是可以让开弦的端点以狄利克雷边界条件固定的超曲面……”安迪米奥一口气复述完今天整个课程的内容,抢在费西达卷曲的刘海扫到他睫毛之前离开座位。
费西达一个扑空,讪讪地直起身来:“好吧,看来你还是有认真听讲的,今天就先放过你。谁叫化妆舞会还等着我呢~”一边说着话,一边习惯性地把右耳边的细碎发丝捋到耳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重新整理出一缕来垂在腮边。
“老师辛苦了,既然老师还有事学生就先告辞了。老师明天见。”安迪米奥无视他的老师脸上掐得出水来的娇媚,忙不迭收拾着课本,那颗刚被紧张的课业问答拽回来的心又已经乘着风飘荡去蓝天边。
离开教室前安迪米奥下意识回望了一眼他的老师染成奇怪颜色的卷发和慵懒随意的马尾,还有式样古典的立领直襟白底嵌金边制服,一种名叫“熟悉”的感觉趁机在安迪米奥眉间画下道浅浅痕迹,但还是没能挽留住年轻的王子奔向广阔天地的步伐。

安迪米奥找到贝尔时,她正捧着书坐在玫瑰花海与蓝天相接处的秋千上,眼神沉静,温婉美好。没能参与进这如诗画卷让年轻人莫名烦躁,心头涌出个淘气的念头,驱使他除下佩剑,猫腰向心上人背后潜行而去。
“啊——”黑发的姑娘正看书看得入神,突然觉着纸上的文字都晃了起来,再下一秒连周围的蓝天和花海都开始旋转,她不由得惊呼出声,赶忙伸手抓紧秋千固定自己,眼看着失了依靠的羊皮书卷从膝头滑落,坠入大地母神的怀抱。
“安迪米奥,是你么?”秋千落下时有一领迎风招张的披风闯入贝尔的视线,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便又被漾起,荡得比之前更快也更高。
“不是我还能是谁?”安迪米奥微笑反问,目光追着贝尔如蝶翩飞的裙裾,高高低低。
“快别闹了,快帮我把书捡回来。我好不容易才从艾里奥斯那里借出来的,弄坏了可怎么办。”贝尔的语气很是焦急。
安迪米奥有些吃味儿,撇撇嘴道:“什么书这么贵重。”却也不敢怠慢了,对皇家祭司还是要保有相当的尊重。

“是圣约”贝尔一边从稳住的秋千上下来一边说。这三个字让安迪米奥刚触碰上书脊的手指猛地瑟缩:“这就是‘圣约’?!”
“的影印本。”贝尔大喘气后吐完后半句,也已经走到了近前,她蹲下身子捡起书,拍拍封皮上沾染的若有似无的尘土,翻开到扉页,用神殿唱诗班的标准发声方式吟哦:“我们的星星,化成了碎末。”
安迪米奥一边抚着胸口安顿自己那颗刚刚一瞬间以为闯了大祸而加速狂跳现下还没能全然放松下来的心脏,一边一屁股坐在地上。从他的角度看去贝尔的侧脸迎着光被镀上一层金色华晕,虔诚、圣洁,高不可攀。也许是这点儿高不可攀刺痛了他正敏感的心脏,年轻人卖弄起课本上看来的知识:“这个我知道,费西达老师讲过了。科学家们大量研究后认为,这里所说‘我们的星星’指的是四十五亿年前的两颗中子星,它们相撞爆炸射出的各种宇宙射线差点儿摧毁我们先祖飞船的护装。但好在我们活了下来,还发现了随着射线一起被抛出来的大量金元素,就是跟着金子的指引我们到了这里,落下根来。也因此我们的王朝称为‘黄金帝国’。”
这大段的卖弄显然是有些不解风情,祭司小姐“啪”地一声合上书,什么也没说,站起身掸掸裙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