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赛特一开始以为是陈年情债找上门来,后来听对方话语间带到维纳斯的名字,才知道是天外来客。
“我可能对不起任何人,但是我从没有也决不会对不起维纳斯!”昆赛特说完就停下了动作,他今天一天都忙得忘记了想她,这一时被提起,涌上心头的酸楚跟她离开的那天还是没有什么分别。
“你不会对不起维纳斯?那你现在就跟我回去,跟她赔礼道歉说会永远跟她在一起!”阿格斯剑指着昆赛特喉头,话里是质疑和不屑。
两个人都停了手,昆赛特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咄咄逼人的男子——这人同他一样也是灰色眼眸银色的发,五官脸庞跟他在镜中看惯的自己的脸有许多相似之处,只是气质比起现在颓丧的自己要明朗得多,像是从未经受过什么不如意。“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揣摩到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人并不知道自己跟维纳斯分手的真正缘由,昆赛特突然有点儿想笑——是了,那是个天大的丑闻,所以金星郡王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没有告诉,而若非那个秘密,任谁也不会相信他跟维纳斯这样的浓情爱侣,会突然间断了恩义,包括他自己。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去。”
阿格斯看着昆赛特一阵大笑后拒绝了自己,正欲发作,昆赛特竟不顾利刃加身举步便走,唬得他忙收了兵器——怕真伤了人跟妹妹不好交代——又不甘心地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昆赛特幽幽地重复着问题。
昆赛特这时已是背对着阿格斯,这让阿格斯十分的意外——这人主动将后背这么大的弱点暴露在自己面前,好像是拿准了自己不会真的杀了他,又好像是已经生无可恋,将死亡视为解脱。
“这问题是我问你的,该你回答我!”阿格斯强抑着心头的古怪感觉,又问了一遍。
昆赛特抬起头望了望夜空,望了望夜幕中最亮的那颗明星:“这个问题啊,你最好去问你的母亲,”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半侧过头,吐出两个让阿格斯毛骨悚然的音节——“哥哥”。
叫完那声“哥哥”,昆赛特再不停留,自行到厨下去了,留着阿格斯一人愣在当场。
“不对啊……”许久,阿格斯才从刚听到那个称呼时的震惊中回过味儿来——昆赛特若是嫁了维纳斯,叫他哥哥是理所当然的呀——却又觉得哪里不对——这人要是愿意嫁,自己现在就不该出现在这里了嘛!阿格斯有些绕不过弯儿来,挠了挠头,干脆不想了,追到厨房去问究竟。
昆赛特着实没想到这个穿了一身银千年高级军官制服的人脑回路居然如此清奇,自己明明都拒绝跟维纳斯和好了,他竟还能将“哥哥”这个称呼那样曲解,瞬间没了脾气,又实在无法亲口说出“我和维纳斯是姐弟”这样的句子,便摘下一对耳坠扔了过去。
“这物件怎么会在你手上?!而且……”
“而且还是两只?”
“母亲明明说这耳坠当年父亲离家出走时候带走了一只,后来下落不明……”
“这只耳坠是维纳斯拿给我的,听说属于你们的父亲。”昆赛特先指了指颜色稍艳丽的那一个,“至于这一个,”然后指向另一个已经是完全无色透明的,“那是我的父亲留给我的母亲的,我的母亲又给了我。”
话说到这份儿上,阿格斯再迟钝,也听懂了——面前这个年轻人身体里流着和他一样的血,他们都是谢罗伊特的儿子。
“所以,你是我的,弟弟?”
“我希望我不是。”
昆赛特和阿格斯沉默相对的时刻里,雅雷史安宫殿内,血腥一幕正在上演——在招待银千年使团的晚宴上贝尔公主突然发难,杀光使者、挟持国王、软禁王子,杰戴特替王子鸣不平被直接下了狱,见再没有人敢反抗自己,贝尔公主大手一挥:“随我抓捕银千年奸细去!”
贝尔口中的“奸细”指的便是阿格斯了,她屠戮使团的理由也与他相关——“银千年一边派出使者和谈一边派奸细策反,分明已是在有计划有步骤地行侵略之事!”——不过阿格斯暂时尚无所觉,他还在努力回想长辈旧事。
“你叫我哥哥没错,但其实你跟维纳斯在一起,倒不一定有什么妨碍。”阿格斯想斟酌下措辞,想想又觉得无甚必要,干脆直说了,“生下我们兄弟七人后,父亲被诊断为难育女胎的体质,银千年只有女儿有继承权你是知道的,所以,父亲主动为母亲寻了许多男宠,后来,才有了维纳斯。”
“我虽不敢说维纳斯一定不是我们父亲的女儿,但毕竟有这个可能,你若真的爱她,不会放弃这一线希望的,对吗?”
昆赛特盯着灶中噼哩的火光,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已是波涛万丈了:他和维纳斯还有可能?他不是在做梦吧!?他明明,明明还记得她绝望的泪颜……
“你们月球人,一时一个说法,我该信谁好呢?”
“这……”阿格斯又开始挠头了,“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维纳斯自然不会骗你的。”他有点儿后悔把没准头的事告诉昆赛特了——他本意是想让昆赛特燃起希望,好答应跟他回去看看,解一解妹妹相思之苦,却未曾想到昆赛特会因此质疑起维纳斯来。
“嗨,这样,你等着,我回去查清楚了再来跟你说。”阿格斯快人快语,说完便起身准备回月亮上去,却还是慢了一步。
贝尔公主带人将昆赛特家的宅院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整个过程静悄悄的,院内的人们一无所觉,直到阿格斯出了厨房,见四方墙头均被火把照亮。
“来者何人?”昆赛特也看到了外面的不寻常,一把将刚认的哥哥拽回来,掩上厨房的门,自己走到大门口,隔着门询问。
“昆赛特,是我呀。”贝尔公主被众人簇拥着,歪坐在锦座上,“安迪米欧因为那点儿小事就罚你在家反省,太过分了,我来接你回去。”声音慵懒又魅惑,“我不但要接你回去,还要重用你,只要……”说到这里,贝尔放声大笑起来。
昆赛特没有如贝尔设想的那样追问下文,倒是问起:“安迪米欧王子在哪里!?”
“切。”贝尔公主不屑地牵了牵嘴角,走下步辇,行前几步,提高了几分声音:“安迪米欧私通月球人,已经被国王舅舅软禁了,从现在起,我就是黄金帝国的王储!也是唯一女神的代言人!”
“昆赛特你若是识时务的话,献上你屋内那个奸细的首级,本宫可以让你做本宫麾下四天王之首。待我们踏平月球之日,那个抛弃你的女人,本宫也可以做主赏了你,随便你处置。如何?”
足足一刻钟过去了,门内没有丝毫回应,贝尔公主不禁羞恼,放下狠话:“你若是不识时务,今夜就是你的死期!这院内所有的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