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昆赛特窝在家为失恋黯然神伤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令雅雷史安朝野震动的事情——王城附近一处银千年商埠一夜之间几乎被屠戮殆尽,死者形容惨烈,全部呈干尸状,室内物品却是完好无损。借着这个四城不安的由头,贝尔公主悄悄回到了宫里。银千年方面短短数小时内就派出特使来向尼莱厄斯国王讨要说法,以三天为限要求查清事件缘由,并要国王保证无论凶手是谁,都秉公执法,严惩不贷。尼莱厄斯国王暂且应下来,转头叫了佐伊赛特去叫正在休假的昆赛特回来,专兹招待特使。
“正是用人之际你这家伙请个什么假呀?快收拾收拾跟我回王宫去。顺便涅夫莱特那混蛋到底抽的什么风?大闹了舞会还不够,贝尔一回宫他就去投怀送抱了!你跟他一起回来的,应该比我们知道多一些吧?!”王命紧急,佐伊赛特一敲开昆赛特家的门就往里闯,还连珠炮般质问了一大通,然后发觉好像哪里不对,回头细看去,来开门的人虽也是银发,但并没有昆赛特那般高挑身量,分明还是个孩子。
“你是谁?”佐伊赛特带着满腹狐疑打量着少年——没听说昆赛特除了埃尼赛特之外还有个小弟弟呀,好像他姐姐也是今年才怀的第一胎,也不可能是她的孩子,那么——“是昆赛特跟谁生的儿子吗?”佐伊赛特这句话到嘴边没来得及出口,里屋传来好大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少年脸色骤变,慌慌张张就往里奔去,佐伊赛特只得快步跟上。
刚踏进昆赛特屋里佐伊赛特就被浓烈的混杂着一些其他味道的酒气熏得退了出来。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做足心理准备后,佐伊赛特才又硬着头皮走进去。
屋里一地狼藉,滚落着十数个空了的酒瓶酒瓮,屋子的主人醉得不省人事,趴在床边地上,手边是散落的瓷器碎片,有两片可能割到了他的手,还沾着血迹。刚刚给佐伊赛特开门的少年正努力想要将昆赛特扶起来,努力得脸都憋红了,可他这柔弱的身板怎么抬得动有他一个半高的强壮成年男子呢。
佐伊赛特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过还是上前搭了把手,将昆赛特扔回了床上。
佐伊赛特退回门外,昆赛特的姐姐这时才挺着个大肚子赶到。佐伊赛特跟加利娜聊了聊,大致了解了昆赛特家现在的状况。加利娜告诉佐伊赛特,那个少年叫艾里奥斯,是昆赛特从山上神殿带回来的,听说是个孤儿;昆赛特现今的状况是从十来天前开始的,那天昆赛特突然带着维纳斯一起回家,两个人直接进后院儿仓房关上了门,加利娜起初没有在意,后来隐约听到有哭声,正犹豫是否要上前查看时门开了,维纳斯哭着跑出来,她身后昆赛特只追了几步便停住了脚步。
“维纳斯走后他好几天不吃不喝,也不睡觉,净一宿一宿地看星星。”说到这里,加利娜往屋里看了眼,艾里奥斯已经收拾完了碎掉的酒壶,正一扇扇打开窗子,借着风力,屋里的酒气一下子散去了大半。“后来终于不看星星了,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喝闷酒。”加利娜在佐伊赛特的搀扶下,到昆赛特屋里桌边落座。“母亲近来身体很是不好,最近半个月更是根本下不了床,我不敢再拿昆赛特的事情烦扰她,只能骗她说他最近很忙,过段时间忙过了就会来看她了。多亏了艾里奥斯这孩子替我照顾昆赛特,不然,我一个人还真难撑下来……”
加利娜又絮絮叨叨说了些“不知道昆赛特和维纳斯两个人之间到底是怎么了”、“第一次见这个弟弟被感情伤成这样”的话,边说边抹眼泪,艾里奥斯人虽小却很懂事,温声宽慰于她,要她为了腹中的宝宝多想些开心的事情。加利娜勉强止住眼泪,看了看天色,表示母亲午休快醒了她要过去照看,佐伊赛特便又扶了她送出门外。
“你们在宫里当差,总是多些机会碰上她们的。若是见了她,可否央她来看看他呢?”
佐伊赛特心知加利娜说的“她”除了维纳斯不会再是别人,见加利娜神色恳切,只得点了点头。
目送加利娜进了另外一个院子,佐伊赛特才转回屋来。艾里奥斯刚打了盆水准备帮昆赛特擦把脸,被佐伊赛特一把夺过,一盆水兜头就浇了昆赛特满身:“你给我起来!”
昆赛特才刚睁开惺忪的醉眼,就感觉自己被人拖起甩了出去,一头扎进了阳光里。还没等他适应下午两三点太阳正烈烈的光线,手里就被塞了样东西,凉凉的。低头看,是他的剑。
“为了个女人半死不活的……”佐伊赛特长剑出鞘,直逼昆赛特面门而来。
昆赛特来不及拔剑,本能地将剑带着剑鞘往前一递,堪堪挡住了佐伊赛特冲过来的攻势。但他毕竟颓废了许多天,精神和体力都差到极点,佐伊赛特一腔怒气攻来,昆赛特左支右绌,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还记得我们效忠王子的誓言吗!已经被你抛到脑后了吗?!”佐伊赛特边打边厉声质问,不出十个回合便将昆赛特逼入死角,“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算是雅雷史安的战士、安迪米欧王子的直属部下吗?”紧紧将剑刃压向昆赛特面前,年轻的骑士向他曾经的领路人吼道:“回答我!”
瞬间高强度的行动发散了酒力,再被风一吹,昆赛特终于清醒过来,面对佐伊赛特的质问,他默默低下了头。
两人正僵持间,艾里奥斯看到佐伊赛特的剑就架在昆赛特脖子上,而昆赛特低下头似放弃了抵抗,惊叫着扑了上来:“不要!不要伤害他!”
艾里奥斯紧紧抱住佐伊赛特大腿的样子,昆赛特看在眼里有些恍惚。噢,对了,上次他替他哥哥求情的时候,也是这般又怕又充满勇气的模样呢。
佐伊赛特用力拧腰蹬腿,一下子竟没能将少年甩开,不敢真用力怕伤及无辜,反被将整个体重都压上来的小少年带得退了几步。
逼退了佐伊赛特,艾里奥斯转身扑向昆赛特,慌忙查看他有没有受伤——佐伊赛特虽在气头上,到底不是真来拼命的,手上还有些分寸,只划破了昆赛特的衣服,让他看起来很狼狈,其实连一丝皮肤都没有伤到——看清楚了的小少年明白自己错怪了这位面容柔美的大哥哥,倒是不扭捏,马上就向佐伊赛特道了歉。
发泄了一通的佐伊赛特还剑入鞘,耐起性子问昆赛特他和维纳斯之间到底是怎么了——涅夫莱特和昆赛特接连恋情破裂,他以为这之间必有关联。昆赛特无法将前辈隐秘诉与人听,只说是他和维纳斯有缘无份,不与旁人相干。
“既已分手,招待她的工作想来你也是不愿意干的。”佐伊赛特向昆赛特传达了尼莱厄斯国王的意思,然后擅自替他做了决定,“你就在家继续喝个醉生梦死吧,告辞了!”
昆赛特向着佐伊赛特离去的背影小声说了句“谢谢”,佐伊赛特略顿了下,又加快脚步离开了。
昆赛特挣扎着起身,艾里奥斯急忙迎上来扶他。看着小少年关切的眼神,再想想刚刚离开的佐伊赛特振聋发聩的质问,昆赛特终觉出近日来的荒唐实在毫无意义,但心头的憋闷亟需发泄,一下没有忍住,伏在小少年肩头,痛苦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