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赛特望着业已西沉的太阳,心中十分焦躁——维纳斯还在等他吗?她有没有生气呢?可是他并不能扔下这个叫艾里奥斯的小家伙,看来想要去见维纳斯,还需要不短的一段时间呢。
昆赛特不是有意要放姑娘鸽子的。
昨晚同王子一起跟心上人告别的昆赛特一大早也一起陪着王子虔诚地等待着,结果不巧被国王陛下抓了差,不说找个能替他的,连个能陪他的人都没有——三位年轻同事想必正在各自的温柔乡里流连忘返呢。
之前派往北方寻找贝尔公主的人马虽然没务正业,但也不是无功而返,竟给他们碰上了传说中的幻兽——独角飞马。这匹通体雪白的幻兽似乎还在幼年,不知被何物所伤,躲在灌木丛中呜咽悲鸣。
“我本欲亲自将此神驹送到大祭司那里。”尼莱厄斯国王将昆赛特叫到跟前,“但今日与银千年的庆典仍在持续,我跟安迪米欧都不便离开,思来想去,派你去是最合适的了。这里有密信一封,你务必当面交到大祭司手上。”
昆赛特接信在手,唯唯称是,却是十分清楚国王陛下刚刚说的都是套话——若国王陛下真想亲自前去,明日再去也不迟呀,不过是因着贝尔公主也在神殿罢了,不管是国王陛下还是王子殿下前去,都不免被误会是要同公主妥协,搞不好会让刚结成的联盟顷刻间土崩瓦解。在联盟关系稳固——约等于安迪米欧王子和倩尼迪公主成婚——前,国王和王子都是要避免与贝尔正面接触的。
昆赛特到达的时候,神殿里的气氛有些肃然,一名年轻祭司将他引入会客室,告诉他大祭司去了偏殿,要他稍等片刻,说完急匆匆又出去了。
昆赛特追着白袍祭司的背影往门外望,最后还是坐下了——毕竟这次是代表国王陛下来的,行事要稳重些才好。然后这一等就等到正午了,到昆赛特的肚子开始跟他抗议的时候,大祭司才在刚招待他的那名年轻祭司的搀扶下蹒跚而来。
待年迈的大祭司在主位上坐定,昆赛特上前见礼,递出了尼莱厄斯国王的信。大祭司接过信并没有拆看,而是抬头望着昆赛特,欲言又止。
“祭司大人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晚辈?请大人示下,晚辈自当尽心竭力,绝不推辞。”
大祭司盯着昆赛特的双眼盯了好一阵子,像是要从他的眼睛里看穿他这话有几分真心。“去把那孩子带过来。”大祭司低声对跟在身边的年轻祭司说,年轻祭司领命而去,顺便带上了会客室的大门,大祭司这才向昆赛特开口道:“那个孩子,希望昆赛特大人能替我这个老头子照顾一段时间……”
那孩子便是被昆赛特扛在肩头正在昏睡的艾里奥斯了。
从年轻祭司离开到艾里奥斯被带来前的时间并没有太长,但也足够大祭司向昆赛特说明情况了。
不久前还见过的人就这么死了,昆赛特摆了两秒钟的讶异表情然后很快接受现实,转而问起死亡时间和事发现场的情况,可惜大祭司不肯透露太多,只说发现伊库琉斯遗体的卧室不是第一现场,其他的都还在调查中,但这是起谋杀案已经是确定无疑的了。昆赛特提出要留下帮忙,被大祭司断然拒绝了,待艾里奥斯被带来以后更是要求他带上少年立刻下山。
回忆到这时昆赛特已经离开了圣山的范围,被他扛着的少年也醒转过来,昆赛特收起没有头绪的揣测,将少年放下地来。
“哥哥……”艾里奥斯发出的第一个音节就是在呼唤那个已经不存在的人。
昆赛特伸手摸了摸少年柔软的银色卷发:“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少年的双瞳逐渐聚焦到昆赛特脸上,眼眶里逐渐盈满泪水,却又倔强地不肯哭出来。良久,他终于止住了喉头的呜咽和双肩的颤抖,开口道:“多谢昆赛特大人。大人,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
“我们,回家。”
昆赛特将艾里奥斯带回家交给了母亲爱尔蓓特,姐姐加利娜也挺着大肚子出来招呼他们。看着艾里奥斯在母亲和姐姐的照顾下渐渐放松下来,昆赛特借口回宫里交差脱了身。
他先去了约定的地点,老板娘说金发的少女刚刚离开;他又火急火燎赶回王宫,远远看到正在跟同伴说着什么的维纳斯,正要上前,却被人拦住了。
“你这家伙怎么动作这么慢?差点儿赶不上庆典闭幕你知道嘛!”涅夫莱特将昆赛特拖进了不远处的厢房。昆赛特稍稍试了试便放弃了,他没把握在不打扰周围人的前提下挣脱开涅夫莱特捏住他手腕的右手,及至进入厢房看到全副正装的杰戴特和佐伊赛特,近来那种“小家伙们都长大了”的感触愈发明显。
年轻的同事们手脚麻利地帮昆赛特换了行头,四人统一穿着白底金边的制服,腰间的真皮腰带绕上三圈以为装饰,挂上华丽的礼仪用剑,最后还有宽大的披风,用硕大的宝石肩扣固定起来,肩扣主体的宝石与各人同名。
整个闭幕仪式上国王讲了啥王子讲了啥乃至银月的小公主讲了啥昆赛特都没听进耳朵里,全副精神都关注在维纳斯身上。
爱与美的战士今天穿的是一条鹅黄色的修身长裙,虽不比昨夜裙摆宽大繁复的晚礼服华丽,却衬得她肤白胜雪,气质明艳。与裙子同色系的丝质颈饰在脖子后面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几乎都掩盖在如瀑的金发下面,很低调地不去破坏造型的正式感,行动间不时露出来又自然透着少女的娇俏。不同于黄金帝国队伍里的某人,维纳斯的行止始终配合着仪式的程序,一直面带微笑注意听讲,配合地鼓掌,未有丝毫分神,甚至直到临走,王子带着人送了小公主和她们一程又一程,都没正眼看向过昆赛特。
因而昆赛特的心情,从刚回到王宫时的急切焦躁,渐至忐忑忧疑,这时几乎已经是绝望自弃,古井无波了。就在他彻底绝望前的一刻,在少女们已经转身即将离去的时刻,她回头了。她回头看向他,笑了。她笑了以后还抬手触了触双唇,然后轻轻地吹口气,轻轻的一口气,就将那飞吻直吹入他的心田。
昆赛特不由自主地笑了,不由自主地捂住胸口,好让那颗激烈跳动的心脏不至于从腔子里跳出来。古井里的水不只是泛起涟漪,可以说是,沸腾了。
“……不就是要去月亮上参加舞会嘛!看把你高兴的。”
“嗳?什么?”
“刚小公主邀请王子去月球上参加舞会呀,国王批准了,捎带我们也与王子同去。你是走神儿了吗哈哈哈哈!”涅夫莱特嘴上嘲笑着年长的同事,脸上笑容却是不仅仅靠取笑别人就能达到的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