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拥过】26

在地月联合庆典的舞会上安迪米欧当众向倩尼迪求婚,在场众人都在传颂王子开亘古未有之先例,将两国关系推进到了前所未见的崭新阶段,昆赛特却觉得这异口同声的赞歌唱得太不走心——推进两国关系那是前无古人,可两国之人结合,王子和公主绝不是第一对,甚至可能连前很多名都排不上。昆赛特曾特地做过功课——据史料记载早在两国建交之前,民间交往就已经十分繁盛——那些发黄的书上言辞闪烁,但也足以让他确信,发生在自己家的二十七年前的往事,也绝不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昆赛特走出会场,望着夜空中高挂的银月,努力拼凑起从母亲和舅舅口中听来的片段,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二十七年前父亲和母亲相遇时的模样。毕竟,对于地球人来说,“父亲”是那样一个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存在——明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父亲,而绝大多数的人又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你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没有丝毫铺垫,昆赛特就这么向刚刚来到他身边的维纳斯问出了这个问题,那么唐突——他们从前从未聊到过家人相关的话题,就算现在想要彼此了解更多一些,照着银千年女主外男主内的风俗,他也该先问起维纳斯郡王。
“我父亲啊,他叫谢罗伊特。”维纳斯竟也没有觉得丝毫不妥,也许月圆之夜确实容易让人心驰神荡,她轻易地就打开了话匣子:“我的父亲英俊又帅气,只是脸上总有些不快乐……”
维纳斯讲起了小时候,讲起了坐在父亲膝头听他弹琴、唱歌:“父亲自己做了一种乐器,不仅能模仿各种乐器的声音,还能记录旋律,再将之融合在一起。使用这种乐器的话一个人就抵得上一整支乐队,银千年没有第二个人能够驾驭。”
年幼的维纳斯虽然懵懂,却也敏感,她看得出只有在与音乐相伴的时候父亲的眉间才会平坦。她那时很好奇父亲明明比玛萨兰最好的乐师还要高明许多许多,母亲却为何宁愿在自己的宫殿里与浊音为伴。待到略通人事以后看着城堡里来来往往流水般的男宠们她似乎悟到了什么,可父亲却开始将她拒之门外了。她设想里的与父亲谈心因着在银色月宫陪伴小公主而一拖再拖,再后来,她突然就听说,父亲去了。
“……我甚至都没能送父亲最后一程,等我回到玛萨兰,母亲已经操办完了一切,连男宠们都换了素色衣衫,依旧陪在她身边。”
“你,是在怨恨你母亲?”
“怨恨吗?说不上吧。只是对所谓‘婚姻’有了些怀疑。”
原来是这样吗?所以她才不似她的那些同伴和倩尼迪公主那样,“我原以为,你们银千年的姑娘,都很想结婚呢。”
“嗳?”维纳斯扭头看向昆赛特——他在暗示什么?——看着已经无比熟悉的侧脸她开始忐忑。维纳斯正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接话,远处突然一阵骚动,解了她的急。
“是贝尔宫殿的方向!”昆赛特皱起眉头举步便往,维纳斯快步跟上。
他回身道:“当心台阶。”她望着他伸来的左手,愣神片刻,才将自己的右手放到他手上。“裙子很美,不过,不大方便吧。”
原来,他有注意到啊。

骚动的原因是贝尔公主这个时候摆驾出宫了。
舞会一开场安迪米欧就直接向倩尼迪求了婚,贝尔公主大概椅子还没坐热就黑着脸拂袖而去。她只是拂袖而去没有大闹现场让昆赛特等人大舒口气,这时候她再主动离了王宫,像是无声地接受了斗争失败的现实。
“我们快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王子和公主吧!”维纳斯的话音里都充满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再也没有什么人能阻碍她的小公主得到幸福了。

他们回到舞会会场的时候,除了舞池中央的王子和公主还在起舞,除了公主的随从女官长始终坚守岗位,只剩下稀稀拉拉几张半生不熟的面孔三三两两散在角落里,恐怕是在“在哪儿做”和“怎么做”两个议题上还没谈妥。昆赛特的三位同事已经不见了踪影,同时不见的,还有维纳斯的三名小伙伴。
“她们竟然把公主一个人留在这里!”维纳斯难得地表现出了一点儿身为守护战士首领的自觉。
“没什么好担心的吧?王子一定会保护小公主的呀。”昆赛特引导维纳斯到饮品区坐下——看起来公主和王子还意犹未尽,“我们在这里等等吧。”
维纳斯心下了然,这是在为他们的王子殿下争取时间呢!从她回来开始,公主那名一头黑发也梳成丸子头的随从女官长已经几次跃跃欲试想要打断公主和王子的舞步,无外乎是认为终于有人可以担负起回程的护卫工作了——看见她坐了下来并没有去意,女官长皱着眉头,不得不也安分下来。

几杯酒下肚,维纳斯陷在柔软的沙发里,脸颊微红,唇边也挂上了笑意。她从舞池里的团子头姑娘身上收回目光,察觉昆赛特一直盯着自己——连他杯中的酒面都没有丝毫下降——突然想起他们之前还有未完的话题。
“酒量不好就少喝点儿。”维纳斯任由他抽走自己手里的杯子,握住她的手——他会说什么呢?就这样任由他开口吗?如果是她招架不住的问题怎么办?
“放心吧,我不会向你求婚的。”
——什么?
“看来我赌对了呢,”昆赛特轻轻捏了捏维纳斯的双手,“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了。”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还是不太懂你们的‘婚姻’之说,虽然王子说那是件很美好很美好的事情,他热烈期盼着与倩尼迪公主订下结婚誓约。但在我看来,感情的发展不需要唯一的出路,”维纳斯抬头对上昆赛特诚挚的眼,“对我来说现在能这样跟你待在一起已经足够美妙了,其他的,随你的心意就好。”
维纳斯突然就觉得鼻头一酸——啊啊,这个男人,原来是这样温柔的人吗?

终于夜深人静要踏上归途的时候,维纳斯的眼眶还有点儿红红的,好在小公主还在和安迪米欧王子腻歪,并没有注意到她这里的小小异样。
“他们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呢。”昆赛特和维纳斯并肩站着,望着几步外的王子和公主,轻声说。
“是呢。他们感情一直那么好。”维纳斯附和道。
“我们也试试吧。”
“什么?”
“悄悄话呀。”昆赛特话没说完头就凑到了维纳斯脸侧,从他唇间吐出的温热气息撩得她的耳朵痒痒的。他的声音低沉又魅惑:“明天到上次去过的那家店,我好好补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