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拥过】24

维纳斯这几天总是想起地球王宫花园里贝尔公主匆匆离去的背影,还听亚提密斯说,在那段时间前后,贝尔公主向亚希塔妲女神殿捐了大笔供奉,甚至不止一次亲自去侍奉女神——说不清楚因果,维纳斯就是觉得与其说贝尔公主是“被掳失踪”,不如说她“离家出走”也许更加贴切。如果可能的话,维纳斯真的想亲眼去看一看事发现场,可毕竟是涉及他国内政的敏感事情,她最终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昆赛特身上,在他回王宫前,叮嘱复又叮嘱。
送走忧心忡忡的维纳斯,昆赛特验了腰牌进宫,向寝室方向去。
让维纳斯忧虑担心的事情,昆赛特实也非常在意。远征军班师途中收到地月联合庆典通知的当时,他和几位同事以及王子都自觉将之视为对“公主失踪”消息的辟谣——国王毕竟也是贝尔公主的亲舅舅,实在无法想象国王会在公主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情况下还有心搞什么庆典——可回到王宫后事实让人跌破眼镜,公主确实是失踪了,整个雅雷史安被明令禁止讨论公主的事情,公主的寝宫也被封闭起来,原本侍奉公主的宫人们都被圈禁在内不得踏出半步。
他们五人小团体内部也讨论过几次国王陛下的用意,有大胆的甚至猜想国王陛下的不徐不疾,要么是已经与绑匪做好了交易,要么根本就是自导自演一场戏。随着银千年小公主来访日期的迫近,没有结果的讨论渐渐让位于联合庆典的准备工作,但每个人心中,都没有彻底放下过。

“你说什么?我才不要去。”
昆赛特毫不意外涅夫莱特会拒绝自己,正打算去另外两位年轻人那里碰碰运气,佻达的青年却已经窜到了他身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房门,冲着他嘿嘿奸笑起来:“不过,如果你答应了我的条件,那就另当别论了。”

隐蔽在贝尔公主寝宫外一片灌木丛中,看着守卫们来来回回一成不变的巡逻脚步,昆赛特百无聊赖地琢磨起前面涅夫莱特提出的条件——在联合庆典当天晚上把寝室空给他并且帮他做一些布置。涅夫莱特说他要给朱庇特“一个永生难忘的初夜”,这让昆赛特十分诧异——他知道自己这位室友不太中用,但居然拖到现在还没有……也太过夸张了点儿吧!呃,等等,那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他不辞辛苦带维纳斯出去,又是给谁让的路?
昆赛特正眯着眼睛在该赞扬杰戴特还是佐伊赛特之间举棋不定,一成不变的守卫步伐发生了变化——涅夫莱特终于行动了。停下有的没的胡思乱想,趁着守卫松懈的片刻机会,昆赛特溜到宫墙边,翻身入了禁区。

昆赛特选的落脚点是贝尔公主寝宫后殿侧厢的小院,这里之前是专门给公主煎药的地方,现在公主都不在了,想来应该是空着没人在用。
然而落地后昆赛特便发现自己错了——一名柔柔弱弱的少年正盯着他,看样子是将他翻墙进来的整个行动尽数收进了眼里。
昆赛特快速评估着直接做掉少年的影响并暗暗蓄力,少年倒并没有尖叫起来,反而……反而看着他一脸惊喜?!
“昆赛特大人!昆赛特大人您来啦?!”

“昆赛特大人有心了,不惜违抗王命也要来看公主……难怪公主对大人念念不忘,老叫我多向您学习。”昆赛特瞎编的理由居然引来了这名叫伊库琉斯的少年一通感慨,在带他去贝尔公主消失现场的一路上絮叨个不停。好不容易避开他人来到了公主的书房门口,昆赛特竖起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少年该住口了。
昆赛特看了眼门扇上挂着的锁,向伊库琉斯投去问询的目光。
“这个锁是国王派来的人挂上的。”伊库琉斯带昆赛特从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窗口翻进屋内,指着进门处一地四分五裂的金属碎片,“那才是原本的锁头。也是国王派来的人破门时弄坏的。”
“那我们进来那扇窗……”昆赛特在室内巡了一圈,除了他们进来那里,其他的窗户都是从里面闩住,封得死死的。
“那里本也是闩着的!”伊库琉斯忙解释道,“是我偷偷弄开的……我怕,我怕公主养的鹦鹉饿着,想偷偷来喂点儿食儿……”
听少年说到这里,昆赛特走到贝尔公主的桌案前,端详起摆在案桌一角的鸟笼,鸟笼的门是开着的。
“陛下派人来之前我们也不敢擅自破门,陛下派的人来了之后就把我们宫里的人赶到角落里,我也没能进来,我实在是不知道连这小家伙也失踪了。要是知道的话,我也不会……不会……”伊库琉斯自觉自己的一面之词站不住脚,解释到一半儿索性放弃了,直接恳求起来:“昆赛特大人您要相信我,相信我啊!”
昆赛特看了眼急得都快哭了的少年,沉声道:“这么说,贝尔公主失踪的当时,这里是密室呀。”委婉表达了自己会考虑采信他的说法。

昆赛特将贝尔公主的书房查了个遍,未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在房间中央一滩干了的血迹旁蹲下,问起嫌疑人的事情:“那个伊格鲁是什么来头?”伊格鲁这个名字昆赛特也是在来之前才从涅夫莱特那里听说的,涅夫莱特则是无意间听到了舅舅们的对话——他的两位高官舅舅都参与了公主失踪事件的早期调查。
但伊库琉斯显然并不知道这些,被昆赛特一威胁“若是说得有一点儿不尽不实……你弟弟是叫艾里奥斯吧?”还以为昆赛特有备而来,这是在考验他,连个磕绊都不敢打,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都和盘托了出来。
王宫档案记录上,这个叫伊格鲁的人是贝尔宫中的一名书记官。公主又不参与政事,要书记官干嘛?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不过是公主面首的体面说法罢了。根据记录来看,伊格鲁来自遥远东方的一个小渔村,入宫时间是六个月前,上月底被打发出去的。
“伊格鲁大人出去得很突然,明明那段时间公主最喜欢招他侍寝,却突然就打发了。一时也激起了各种传说,渐渐才平息的。”这家伙被打发出去的时候昆赛特他们正在前线,自然是不知道如此细枝末节之事,不过向他提供这个名字的人都打听过了,其中最甚嚣尘上的说法是:伊格鲁嫉妒成性,想要独占公主的宠爱,被公主拒绝后甚至动刀子划伤了公主。
“伊格鲁大人确实是出宫了,当时我还去送了他。”伊库琉斯虽然担心自己因为与伊格鲁从前的交情被划到他的同党范畴,但也不敢对昆赛特撒谎,还是照实都说了,“他出宫时候倒是没什么颓丧的神色,也并不像会做出那种疯事的人,私以为那些传说的可信度并不高。”
“嗯。你继续说。”昆赛特拦住少年思路发散的苗头,他的时间并不多,更想听听公主失踪当天的事情。
“哦。伊格鲁大人会被认定为嫌疑人,是基于那天晚上来给公主送茶水的宫女的证词。她说她敲门前听到了屋里除了公主外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像是刚离开不久的伊格鲁大人’。”昆赛特瞟了眼靠东墙塌上的小桌,面对面摆了两个杯子,当时室内有两个人应该是确定无疑的。
“国王陛下派来的搜查队将这宫里头翻了个底儿朝天,封了书房,带走了那个送茶水的宫女,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伊库琉斯讲完,怯生生看着昆赛特,等着他发落。
昆赛特拍拍手站起身来,他刚听伊库琉斯讲述的同时,仔细研究了地上这滩血迹——据说就是因为有发现血迹,事件才被定性为“绑架”,因为“有暴力胁迫的痕迹”。可根据昆赛特的观察,只要稍微有点儿经验的人,都能分辨得出这滩根本不是人血,而是来自飞禽一类的身体。调查组的说法如此草率,也就蒙蒙伊库琉斯这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家伙了。昆赛特出于好心并没有说穿他怕饿着的鹦鹉应该是再也用不到吃食了,另外他还想起,这个年轻人曾打算向自己请教的技巧,大概也再用不到了吧。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昆赛特踱到伊库琉斯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节哀。”
“昆赛特大人也觉得公主她……”少年又要哭了。
“啊没有,没有。没抓到伊格鲁之前,一切都还没有定论,坚强些。”这个少年倒像是对公主一往情深呢,不知道贝尔公主还有福消受么。“国王陛下派出了很多人在找他们呢,想必很快就有好消息的。”反正伊库琉斯被圈禁在这咫尺宫墙内,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昆赛特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地忽悠着他,“光往东边就派了十队人呢,放心吧,一定能找回公主的。”
“东边?!错啦!”没想到少年听了忽悠却急了,抓住昆赛特的袖子急切地说:“错啦,虽然档案上写伊格鲁大人来自东方,但他亲口跟我说的,他家在常年冰封的北极圈内!”

昆赛特掐着点儿,在换班时间之前士兵们只顾翘首岂盼能赶紧去尝尝涅夫莱特大人带来的美味的时候,悄悄又溜了出来,在进去前待过的灌木丛中稍稍停了停,学了三声布谷鸟叫,也不管涅夫莱特听见没听见,径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