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万顷

中秋贺文。
借西游九头虫之事开的脑洞,时间线在宝莲灯结局新天条之后。


“你怎么不带哮天犬呢?”
“它水里本事不济,闻不出味儿来。”
“那你怎么不带三首蛟呢?”
“真君神殿用到他的地方不多,我每天放他两个时辰假。不巧。”
“那怎么就劳动真君大人亲自来了呢?”
“祭赛国土地奏报又失佛宝。是我当年斩草不除根,自然该我再来收拾打扫。”
“那我们怎么被绑在这里呢?”
“我……”
“这题我来答。是你变成我三哥的模样,喝了我的迷药!”说到这里敖三公主发一声龙吟再止不住眼泪往下掉,“嗷——你怎么就喝了呢,你就没看出来那酒有问题吗?你平常那么聪明一个人儿,啊?在天上待久了还带降智商的吗,啊?我给你喝你就喝了啊?你从前可没有这么听话啊!嗷——”

被绑在廊柱下与敖寸心背靠背的杨真君饮了迷药施展不出法力,现亦无法抬手捂耳,生受了两声龙啸,脑袋里嗡嗡响作一团,怕她再来一下自己就要晕阙当场,忙高了声音唤她:“寸心,寸心别慌!”
果然敖三公主条件反射般止了哭喊,只余断断续续小声抽咽几不可闻。“那,那你说该怎么办嘛?那,那妖怪等会儿回来就要拿我们祭奠了……”

杨戬无声地叹了口气。
敖寸心口中所称妖怪是指那曾作过这乱石山碧波潭驸马的九头大鸟。当年取经师徒行到祭赛国管僧事将这里龙宫搅得家破人亡,到了孙猴子纵走了九头虫,转头把龙婆锁在黄金宝塔上。他当时便有异议,只西行一事牵扯广泛太多双眼睛盯着不好穷追,未曾想时过境迁他“夫妻”两个竟借这事又重逢了。
“寸心我问你,那迷药谁给你的,药效几何?”
“大……给我药的人说药效因人而异,只消一小口道行浅的就可能昏过去一年半载,饶是九头虫这般道行高深的,用完了也能一天运不了功。”
哦,这么好的药,就全给我喝了呀。
杨戬苦笑。

祭赛国土地的呈文上讲佛宝丢失,先来查探的草头神回报说只是个障眼法儿已料理了,另带了个“碧波潭龙女现身”的信儿叫杨戬在意莫名。佳节临近真君神殿执事们归家的度假的十不存一,杨戬一来体恤下属再者艺高人胆大,想一小小龙女而已,便只身入深潭探究竟来了。
杨二郎到这潭底果见朱宫贝阙重建,忖度着若真是万圣龙女未死该如何诓她,一抹脸化作白衣公子样。未曾想龙女是真却不是土生土长。敖寸心于此处设下套要引九头虫来了与她三哥的旧怨,又担忧菩萨慈悲未曾知会正主儿,是自作主张。见着倜傥整装的“三太子”她着了慌。
你来我往各种误会不表,到二郎真君饮下烈酒现本像,一句“寸心,是我”不及接上,九头虫猛然现身展神通将他两个绑。

“这西廊柱绑过的天蓬元帅,也是两位的熟人了。”
“驸马爷笑话讲得可不咋样。”
“哼!休逞口舌之利!等我接回岳母祭奠晴儿,便叫你二人作一对苦命鸳鸯!”

听得背后许久无言,敖三公主想也许他这次也没招了,眼含热泪往水面方向望:“是寸心连累真君。八月十五月儿圆,这般良辰真君本该与嫦娥仙子共徜徉……”
“我没想这些!”耳听龙女讲话又要不着调起来,杨二郎再不能沉默了,“我是在算我的法力要多久能恢复,”复放软语气细细分说,“八九玄功妙法无穷,想来我恢复起来应该更快些,兴许半天就够了。”
“那只要九头虫在外面耽误半日我们就可脱险了?”
“不能。”杨戬截口讲,“祭赛国距此不过百十里路,不消片刻他就要回来了。”
“那怎么办?”刚燃起的希望转瞬破灭,敖三公主自幼不喜修持,三脚猫的功夫连自保都困难,想都没想过凭自己本事在九头鸟手下脱逃。

“他要祭奠亡妻自有礼数要尽。再不然我们随便说点儿什么拖延时间吧。”杨戬听得敖寸心鼻息囊囊“嗯”一声回答,悠忽忆起从前他同她讲条件,她也是这般软糯应承,恍然躁动起来,只想她再扑来怀里才好。

按捺下旖旎心思,杨真君没来得及同三公主仔细串词儿,九头的驸马,回来了。

果然如杨戬所说,九头虫接回龙婆送入殿中安置后,还敛了那许是万圣公主并龙王、龙子、龙孙的尸骨,一个个仔细拣选,分别埋了,立起墓碑,折腾去两个多时辰,才再将龙婆迎出送到亲人坟前,也将他两个提来。

“父王、大哥,”九头虫声音有些哽咽,“还有晴儿……我来看你们了。”
杨戬一直盯着九头虫的背影,不知是在寻找破绽,还是单纯放空精神计算时间。敖寸心便得了机会肆无忌惮看他,看那让她爱了千年思了千年的人,看他俊美无铸郎艳独绝的侧脸。
她回神儿时候是他同九头虫开始讲条件。
“你爱妻与她同为龙族,看在同族之谊上你放过她,”远望望龙婆痴痴傻傻只知为亲人烧纸钱,杨戬跳过了需要助演的戏份,直接进行到,“杨某任你处置便是。”
九头虫嗤笑一声行近两步,一挑眉:“杨真君莫不是推己及人?为她堂哥求情为她亲哥出头您自己愿意便好,莫拿来要求我。晴儿一家世居此处可攀不上姓敖的高亲贵门!”
“当年之事我亦悔恨下手太狠,与你有仇的是我,她那时在灌江口足不出户可不欠你任何!”
俩人你来我往吵了十几句,九头虫突然把话头扯到了敖寸心身上。
“人都道真君对月中仙子念念不忘,我却觉得您对这位西海公主才是情深意重,不然也不会为了掩她癫狂舍掉自个儿坐到那寂寂高位上。所以我可是一片好心,送你们上路作伴,真君就别推辞了……”
“胡说八道!”杨戬身躯一震绷紧阔背直起腰,“我为报救命之恩才娶了她,没想到这女人刁蛮任性,搅得杨府阖家不宁,她折磨了我一千多年啊!你也是一时英雄,做事磊落,不可让我死后继续受蹉磨。”
九头虫还未接口,敖寸心抢过话头。
“我折磨了你一千年?是你折磨我吧!你的妹妹你的师傅你的兄弟,甚至你的狗,哪个在你心中不比我重要?千年前我倒了血霉遇上你,千年后倒了血霉又被你坏了事儿啊!”她看不清那人脸上表情,不知他想起她的“折磨”是否又皱紧了眉,她怕他们谁再开言自己对答不上,不敢磕绊,借着气势将腹稿一口气讲完,“九头虫,我在此设套要引你上钩料理你对我三哥的夺妻之恨,那壶药要是你喝下去,现在我就该笑着回家报喜去了。偏这家伙不让我如愿!既然时运不济我落在你手上,龙族傲骨不知如何求饶,但求你给个痛快吧。这家伙跟你有旧恨你可细细料理他,我黄泉路上行快点,不要让他追上我就好。”
“敖寸心,你不讲理!是你折磨我!”杨戬回过头看她,这次她看清了,他腮骨紧绷双眼血红,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
敖寸心扬扬头瞪圆眼也不示弱:“是你折磨我!!”

九头虫抱臂看他俩争抢,一阵大笑,“一样都要死,非要分个先后么?”说着唤出月牙铲,在他脖子上比比,再到她脖子上比比,“我可以让你们一起。”
月牙铲被高高举起,敖寸心闭上眼睛等一刀冰凉。
“慢!”

那声“慢”是杨戬喊的,敖寸心本未想这字会有效,是以未睁眼,直等了约莫半柱香时间还不见颈上凉凉,才小心翼翼右眼眼皮抬起一丝缝儿往外瞧。
然后她马上就睁开了双眼,还不自禁倒抽口气。
他是怎么做到的?

敖寸心被杨戬的“演技”镇住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一会儿没看着他怎么就换了副面孔,唇角温柔眼中深情,仿若面前是他毕生挚爱,还有泪珠儿缀在腮边为不能再与爱人厮守做注脚。
“你说得对。”
天呐他的声音还带着颤。
“我爱她。”
九头虫好像哼了一声,是看不下去了吗?
“求你宽缓片刻,我想再亲亲她。”

敖寸心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见着九头虫背了背身。她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明知那人逢场作戏怎么还被感动到涕泗横流,模糊中让她日思夜想的俊脸已经凑到跟前,更有软软热热的东西贴上她眼角,摩挲不舍,迁延不断。

“快一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拖时间!”

“寸心,等会儿可能有点儿疼,”他稍离远一些,又矮下半头,从低处再接近,“你忍着点儿。”

敖寸心觉着杨戬的唇贴了上来,她没来得及闭眼,突然下唇一紧,然后是天旋地转她落入一个曾经熟悉的怀抱,她瞥见万道光芒缭绕中九头虫神散魂消。

“寸心,寸心?”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敖寸心在杨戬的焦急呼唤中回过神。
“你没事吧?”
她看到他像是松了口气,她推推他离了他怀抱。

她摇摇头。
“我,看到他在笑。”

“也是一家团圆了。”
杨戬托住她手臂,扶她起来。
“我们走吧。”

两人行出十余步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有宽厚的大手自后方扶住她脸颊。
“莫回头了。”

他们肩并肩走出龙宫,他们手牵手行至崖边。
“多谢真君。我这便走了。”
“天还没亮。”
“嗯?”
“我现在不想去看月光。”
碧波万顷,那人心思亦如这潭水般深沉让人琢磨不透。
不是说,是“折磨”吗?
折腾了一天敖寸心觉得很累了,她不知道唇上又传来的像是温柔的触感是什么意思,也不想再想。

——

“好了。还痛吗?”唇上的触感消失时,那人如此问。
敖寸心蹙起眉头看他一脸“没病走两步”的表情,努力回溯记忆,终于抓住了点儿东西。她抬手触触下唇,刚刚破皮流血的地方已经恢复完璧,再不疼了。
“谢谢真君。”除了这个,敖寸心一时不知还有别的什么可以说。
那人听了却变了脸色,“你我之间还要讲这个‘谢’字吗?”转而无奈低头,“没有你的血的话……”又抬眼偷偷觑她,“该我谢你才是。”
敖寸心听他这么说也觉自己太客气了,短短一会儿功夫已经跟他讲了多少个“谢”字了?他是救了她,可他亦是靠饮了她的龙血才能在千钧一刻间爆发。这若是搁从前,她定要挂在嘴边念叨他好久的,其实也不是图他感激,只是这么念叨着,好像两人之间就有了什么斩不断的联系,永远。
杨戬见敖寸心似乎神思飘远,看她的眼神儿也没了遮掩。和离几百年,便是南天门外西海边也已有段时间。说起来地上一年天上只一天,可他总觉自己累了更多对她的思念。她每次看他总淡淡,今天亦疏远。
“寸心,”他忍不住出声唤。
她不知想到了哪节,回头间明媚笑容晃了他的眼。

“你脸怎么这么红?”明媚的笑容转成了切切担忧,移近来,还有柔若无骨的小手抬高,撩拨起。
没让她的手触到自己额头,杨戬后发先至将柔荑握入指间。“我,”喉头滚动鼻息喘,“没,”一句话拆成一个个字吐出舌尖,“事。”

“怎么会没事呢?!你看你话都说不连贯了!”
敖寸心执拗起来很是有种霸道蛮横,杨二郎亦知在他的事上她总是思路发散,听听她给他找的什么借口啊!但他不得拆穿。
“是发烧了吗?龙血性热,是饮了龙血的关系吗?啊!该不会是那壶药!是不是跟龙血药性相冲啊!”
“没事。我不要紧。”听她关心的话语他心下暖,见她接近他手臂展。她怎么停步了?他委委屈屈身子比脑子先。
“让我靠一下可以吗?”

敖寸心当他是真的药效发作身子软,四下瞅瞅这碧波潭不愧是坐落在乱石山。
杨戬被怀里扭动的人撩得有些起火,正要出声喝住她,却见她指尖转动盈起光芒,然后他们就被包裹进一个粉莹莹的气泡中。
“你可以躺下来。这个气泡很结实不会破的,很舒服的,而且外面看不进来哟,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他只听到她说“舒服”,还有“外面看不见”。她是愿意与他独处的对吗,不是他一厢情愿!

“寸心,”他终于能心无旁骛攫住那娇嫩唇瓣慰相思,了夙愿。
“寸心,我,我有些情难自禁,不是故意冒犯。”
“没关系,请便。”

心花怒放的杨真君只差笑出声来。现下天条已改再不禁婚嫁,她亦愿意那不日他就可以迎她回家了。一边畅想未来一边唆弄香舌,他闭着眼兀自浸沉,没发现美人儿冷了脸。

“情难自禁”?“无意冒犯”?是了,他想要的是那月中仙。只是一时被酒迷失了自制,她还巴巴将自己送上前。

杨戬将龙女愈吻愈深,愈抱愈紧,胸膛抵着胸膛,那话儿也支起腹股间。是人之常情,他没遮掩。却爱她敬她,并不求无媒私授,交金鸾。
是以察觉她双手下探,他有话言。
“寸心,你不用这样子。没事的。我可以忍。”

便要为她如玉守身!自作践?

敖寸心发十分力道一掀,杨二郎也被推了倒去,呆住懵然。直到她骑上他腰间撕扯他腰带,他才忙不迭找回动作,捉住她手腕。
“寸心,寸心!”
他急喝两声,她停下了。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只觉着胸口一湿,便见她连珠串儿般泪大滴大滴往下掉,还有更多的淌满脸。
“寸心,怎,怎么了?”杨戬不知道龙女又来哪出儿,可也知必是自己招惹的,伸两手胡乱给她擦着眼泪,开口是百顺千依只求她莫再啼哭了。
“我依你,全依你,什么都依你好不好?”

敖寸心抽抽噎噎不讲话只把他紧紧盯住,杨二郎试试探探褪衣衫对龙女勉力卖弄。

“寸心……”龙女纤纤十指在他胸口拂过,激得他起了鸡皮疙瘩,还不自禁挺腰迎上,更求流连。
龙女手滑下到他腰腹间,挑挑眉要他自己看着办。
急吞下好几口津水,心一横曝身在美人儿面前。

只是被握住。
只是被她握住,便熨贴到深处,引胯下轻颤。
杨二郎往后倒去,抬手臂遮了眼,全由着龙女摆弄,飘深潭,浮云端。

何其有幸,两千载云烟过,她还在身边。

待得箭上弦,龙女拉下他手凑过身来,杨二郎忙眨去眼角泪滴口舌同承欢。

得了手的龙女窝在杨二郎怀里乖顺了好一阵子,本都起了困意,突然又啼哭起来,“不行,不够!你没给我……”
杨戬不敢怠慢,连连答应着,“给,都给,我整个人全是小殿下的!今儿个小殿下累了该休息了,往后日子还长着呢,啊?”
他是真心实意,可龙女困得迷迷瞪瞪无力辨清明,只当他哄她,只当他肯哄她也是好的,打着主意要在他身上赖到天亮,赖到月落西山,便伸手搂了他脖颈,再提臀……
“唔……寸心,你、你起来些……”

——

果然一直磨蹭到小金乌上班才到岸上。
“你这就回西海去吗?”杨戬捉着美人儿芊芊玉手想着怎么把“我送送你”说得更漂亮。
“嗯。”敖寸心木着脸,“真君大人事务繁忙就不用送了。小龙认得路。”
杨戬被戳中心思有些尴尬,抬手轻咳两声。
“错过一个十五不要紧,您回去跟仙子好好讲讲,她宽容大度,不会计较的。”
杨戬急忙扳过龙女肩头,看她眼中淡漠。
“仙子的事儿真君您抓抓紧,到时候,”龙女低头用力想抽出手来,“到时候你们的请柬就不用发给我了,我心眼儿小,送不出祝福的。”
杨戬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他当然不会送她请柬,三界六道九天十地,谁也不会收到他杨戬的请柬,只要那上面另一个名字不是她的。
敖寸心终还是将指尖从他手里抽出,已经红透了。
杨戬又一次叹口气,“你说得对。”他是该把嫦娥的事情抓抓紧,让那仙子如愿好撤了真君神殿第一号诉状,他才好去西海……

风中送来一句听不大清楚的,似乎是——
“寸心,你等我。”